陵水河出海口处的水口港汇集海的雄浑，山的灵秀，河的妖娆，胡的柔美，滩的洁白，礁的刚悍。碧波荡漾，风光旖旎，鱼肥虾壮，蟹嫩贝圆。港口两岸绿意盎然，荷锄的农民怡然自得地弯腰在田间劳作，用汗水浸着溪水洒灌美丽的希冀与浪漫的憧憬。

　　渡口边，一墩半露出水面的礁石咀嚼过无数晨昏苍茫，迎击汹涌的时光的时光浸蚀，昔日锋利的“牙齿”已全部被磨成钝平，这就是水口港的码头了。不知经历多少年头的苍老码头，似翘首凝望一片粼粼之水，仿佛在寻觅曾经消失在这码头往返港口的匆匆行人的身影。码头上无遮无拦的天空就像一面镜子，反照出渡口老人记忆的黑斑，连同那一个个时代的倒影似乎这诡秘的世界永远是一片无边的晴空。

　　岸边一条曾沐浴过无数烟雨的小船在默默地等待过往的行人，船身显竭黑色，因常有雨，过度的潮湿已使它长满了青苔，若隐若现的一层暗绿色使小船显得格外阴郁，老迈和沧桑，它可以回忆过去又可以吞吐现在和未来。我仿佛感觉到小船此时正在码头边散发出真真灵异和神秘，像是一个具体而又虚无的生命。看看这港口，颇有唐代名家韦应物诗句“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荒凉，而就是这荒凉才飘逸着原始山水姿韵，蕴育着富有与生机。摆渡老人身板硬朗，精神矍烁，一边嚼着满口红遍的槟榔，一边把我们一一牵上船，只见把那把身子半蹲下去，用力把竿杆一撑，小船便似箭般“嗖嗖”地离岸而去，老人不知经过多少风雨寒暑，激流险滩才练就这么一身硬功夫，我们几个在船上踉跄几步后才坐下。看着老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几乎是像机器运行一样的同一动作，觉得老人一年到头都在这里守着这荒凉的渡口，守着渡口的往事，是多么孤独和寂寞啊。但老人也许不这样认为。生活在水边的人们，长年累月悉听浪涛的细语，观桅橹帆影，也有别样的情调与乐趣。老人姓王，算是渡口的第五代摆渡传人了，祖上世世代代都靠摆渡维持生计，这与其说是一种职业，倒不如说是一种宿命。那竹竿就像接力棒，一代一代往下传，义无反顾地承袭着这个宿命。每一代都将自己的理想、情感沉淀在渡口边、竹竿上乃至流水里，风雨无阻。他说，六七十年代同样是这条船同样的水路一人过一趟船仅收一二角钱，现在可收五六元了，虽说不十分富足，但靠摆渡赚钱生活过得也算红火，衣食无忧，一日三餐有鱼虾。他说，港边几个村庄几千人，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小孩读书上学乃至看病拾药的钱，几乎全靠着这港里捞呢，这里面多虾多蟹多螺贝也多，只要不贪懒不会穷的。说到这里，老人稍停了一下话锋一转便说，虽然国家没有规定我们这个港口要休渔，但老百姓都自觉在每年的四、五休渔两个月，这样能“增殖”。老人一边侃侃而谈，一边舞动灵巧的双手，光滑滑的竹竿每进一下水的时间几乎都相等，有节奏地拍打着琴弦般的流水，唱出的可是别样的悠闲，别样的情韵，别样的宁静谈泊。

　　岸边礁石林立。从远处看，一排排的巨石有的似舟船渡海，有的像巨龙飞舞，有的如骏马奋蹄，有的若雄狮耽。从近处看，有的似刀斧之形，有的像巨笔之态，有的似剑戟之状，还有那墩数不清的石屋、石洞、石廊、石缝，似幽深莫测的大千世界，又似一部千古不朽的史书，一一记录着似水流年的蛮荒与辉煌。抑或就是这些山峦与巨礁筑起道道天然屏障，才使这若大的一个港湾，似一面大镜波澜不兴，水清得能看见水里的沙子在流动，能看见鱼虾的鳞片与触须。我本想把这双脚放进水中让清凉湿润烦躁的心，但又见水清甜冽，秀色可餐，舍不得把它污染，只是在船上望水解暑。放眼望去两条洁白的玉带滩，从南北两边拥抱着港口，似悠悠岁月的沉积又似初创世纪的空廊。滩边沉淀了重重叠叠的历史，流逝了年年月月的时光，，多少愿望都已改道，多少传说都已干涸，惟有港口的玉带滩依然金沙莽莽，任岁月流涮，任风雨飘摇，还将继续把历史沉淀，把时光溶解。

　　水口港北边一大片被誉为物种基因库，“地球之肾”的开阔湿地，长着一丛丛，一簇簇芦苇、水草灌木等绿色水生植物，为大自然增添绚丽衣锦。约3平方公里的湿地，有流动的半流动的水，有淡水，咸水和半咸水，这些不同地域的湿地具有海滨湿地、湖泊湿地、河流湿地和沼泽湿地的特征。这一丛丛，一簇簇芦苇、水草灌木等绿色水生植物，她们虽不生自同一母体，但都属大自然之子尚能和谐相处，她们吻着湿地沃土、河海的甘露茁壮成长，为鱼虾蟹贝等水生生物及飞禽走兽提供繁衍栖息的温床。苇归属草木类，但她与人一样具有灵性。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话是抹煞了草木，至少是对苇的不公。《诗经》将苇作为“在水一方”的所谓“伊人”起兴物。大自然赋予苇天生丽质，苇也以高尚的情操撒向人间，每年三四月间，苇在积蓄了一冬的情感后，便在湿地上破土而出，苇苗初乳鲜嫩玲珑，由于蘸着春的胭脂使初生的苇根带着淡淡的紫红，一天争似一天的滋长葱茏。一年四季，茂盛的芦苇周而复始地平涂着天衣无缝的淡绿与浓绿，浅绿与深绿，翠绿与碧绿，徐风中青翠秀美的枝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此起彼伏，连续不断，似小夜曲在低声吟唱。我们再丛丛簇簇的绿色屏障中缓缓泛舟，真有苏东坡所说“人在舟中便是仙”的感觉。潺潺的流水似在轻轻舔着我们的耳膜，悉心啼听细小的水声，能感觉到它的鼻息和呵气，似乎一滴水的缓缓移动也会引起这个世界的振动。一股股朦胧温馨的情调荡漾着撼人心灵的气息。

　　流连此间作为从现实激烈竞争遁逸而出的我们，在与大自然真诚、平等的对视中，可以抛却红尘的许多杂念，世俗的许多浮躁，心灵的许多烦忧。轻风间起伏驿动的芦苇，纤腰袅娜，玉臂勾引，似是发出爱的呼唤，与流动的欢歌应和。而褶裙般的枝枝叶叶，又似一双双展开的玉臂待人拥抱，如乡间的女子那丰满野性的风情，向港口周边的人们展示着春之梦、夏之爱和秋之实。一阵溪风骤起，漫天飞舞的芦絮摇撒着新的生命，一朵朵雪白的苇花，柔丽轻盈，似怀着一缕思绪，一袭柔情在的头上盘旋。摆渡老人此时也触情生情，娓娓动听地给我们讲起港口的前世今生，讲起苇与水草的一个又一个的美丽传说及发生在港口的真实故事，让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

　　水口港因咸淡水相宜、腐生植物丰富，低咸度的微生物和藻类大量生长，促进鱼虾蟹贝的快速繁殖，又为鸟类家属提供丰富的“天粮”。一条条碧水清溪脉管似的蜿蜒着涌向港口。抬头望天，白云风清，举目看地，山温水软，山泛青，水流蜜，整个河港水势纵横，水态丰育，粼粼波光像似绸缎上的细纹，轻轻荡漾，宽阔的河床若断若连，一片连一片的沼泽地碧水流蓝，水肥草美。生长着乌头鲻、白宜鲻、赤目鲻、小目鲻、硬磷鲻、河鲤、镜鲤、红鲤、赤目鳟、鳜鱼、花鳗、白鳗(中华鳗)、黄鳝、桂花鱼、遮目鱼、乌鱼、桃花鱼、泥鳅、花鳅、船钉鱼、斗鱼、鲂皮鱼、攀鲈鱼、段虎鱼、黄幼鱼、弹涂鱼、鱼胶鱼、刺鲫鱼、海虱鱼、鲤鱼、草鱼、鲫鱼、鳊鱼、花鳅、胡子鲶、银鲴、斑鱼、鳗鲡及甲鱼等200多种淡水鱼及半咸水鱼，年产量约500吨以上。特别是水口鲻鱼和水口蟹(万宁叫后安鲻，和乐蟹)堪称一绝。水口港，咸淡水相宜，腐植物丰富，低咸度的微生物和藻类植物大量生长，最适宜水口鲻鱼生长，水口鲻鱼长得多且快，肥腴香嫩，成为海鲜精品。

　　《随息居饮食谱》中记载：“鲻鱼具有肉甘平，补五脏、开胃气”之疗效，内含蛋白质22%，脂肪40%，,清煮鱼汤，不嫁动植物油，其味不腻不淡，鲜美可口。水口蟹生长快，肉嫩膏多，以其香、甜、嫩、酥四佳饮誉海内外，含丰富的蛋白质、脂肪、维生素A、核黄素和钙、磷、铁等矿物质，在医学上能通经络、散淤血、疏筋骨。

　　水口港的滩涂浅水聚螺集贝，鱼越虾蹦，是鸟类的极乐天堂。每年冬天，从西伯利亚飞来越冬的水鸟家属络绎不绝。每到傍晚时分，正是各种鸟类进晚餐的黄金时段，一群群，一对对拍打着雪白羽毛的白鹭在如镜似毯的滩涂上或啄食鱼虾，或信步漫游，或亭亭玉立，或翩翩起舞，或相互嬉戏，或鼓翼翱翔。它们那潇洒的飞姿，犹如少女短短的纱裙，飞翔时似箭拖着朵朵白云，修丽刚劲，降落时又像白衣仙女披纱带雪，飘然而至，唿唿噜噜，嘎嘎咽咽，啁啁啾啾，响成一片。那声音有如万豆撒筛，暴雨倾林，浑天壮阔，听了真有醍醐灌顶之感。在我们离开港口时，又见七八只白鹤拍打着翅膀从浅滩上衬着绿山青草的苍翠，两片雪白隽影悠长远逝，黄昏中目极苍穹便有了对刘禹锡《秋词》中的“晴空一鹤白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的理解。这里的珍禽如此家兴属旺，除了自然气候得天独厚外，还应归结于人亲境善，长期生活在港边的人们与鸟类家属和谐相处，共享天伦。仰仗着大自然的恩赐，傍水而居在水口港畔的下排溪村的人们悠悠然然地度过了一个个寒暑晨昏，固守着这方近似原始的美丽家园。

　　(作者：李玉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