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通行宝钞”的诞生

  那么,大明王朝是出于何种目的发行“宝钞”的?先看清代乾隆年间纂修的《御批历代通鉴辑览》中的相关记载:

  “(洪武)八年春正月,诏天下立社学。帝以都邑皆有学而乡社之民未沾教化,命有司更立社学,延师儒教民间子弟……三月立钞法,时中外各置局铸钱,有司责民出铜,毀器物输官,颇以为苦,而商贾沿元之旧习,用钞而不用钱,乃诏中书省造大明宝钞,其等有六,曰一貫,曰五百文、四百文、三百文、二百文、一百文,每钞一贯准钱一千、银一两,禁民间不得以金银货物交易,违者罪之……”

  原来,1375年,明朝廷铸造铜钱时,有关部门要求民众毁掉铜质器物,以供官方铸钱,老百姓叫苦不已,而且商家仍然沿用元朝的旧习,喜欢用纸钞而不是用铜钱。于是,朱元璋顺应民意,诏令中书省印制大明宝钞。

  再看明人胡我琨所撰的《钱通》一书:“洪武八年,令中书省造大明宝钞,取桑穰为钞料,其制方高一尺、阔六寸,许以青色为质,外为龙文花栏,横题其额曰:大明通行宝钞。内上两旁复为篆文八字,曰:大明宝钞天下通行。中图钞贯状十串,则为一贯,其下曰:户部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百五十两,仍给犯人财产。若五百文,则画钞为五串,余如其制而递减之。每钞一贯折铜钱一千文、银一两……”对纸钞的描绘极其详尽。

  综合这两处文献资料,黄地福收藏的大明宝钞是6种面值中额数最大者,相当于一千文铜钱或一两白银,钞上的文字内容也得以识别。其主要原材料为“桑穰”,即桑树的第二层皮,后世也有说是将桑穰和废纸一起捣成,或与桦树皮兼用。

  此外,据记录明代泰昌、天启年间邸报、公文和奏章的《两朝从信录》记载,朱元璋之所以大力推行大明宝钞,除了因为“宋有交会法,元时亦常造交钞及中统、至元宝钞,易于流转”之外,还因为有奸民私下铸造铜钱,损害到王朝的财政收入,因而一度停止铸造铜币,并禁止用金子和银子交易。

  但仅过两年,1377年,朱元璋又令各布政司宝泉局恢复铸造小钱,与宝钞同时通行。

根据故宫博物院馆藏印版还原的“大明通行宝钞”复印件。根据故宫博物院馆藏印版还原的“大明通行宝钞”复印件。

  宝钞发行弊大于利

  朱元璋力推宝钞,大有“货通天下”之势,确实方便携带和使用。然而,在统计学和金融学尚未发达的年代,国家财富和货币发行根本无法匹配起来,有意或无意的“超发”在所难免。

  乾隆年间编修的《钦定续文献通考》就记录了“大明通行宝钞”的种种弊端,其中最严重的就是由于发行量快速增加而加速贬值。按发行之初的价值,宝钞一贯等值于白银一两,但到朱元璋死前,一两白银则需要三五贯宝钞来兑换;永乐中,宝钞加速贬值,十二两白银能换一千贯宝钞;到了正统元年,即1436年,一两白银更是可换一千余贯宝钞。因此,时任太子少保黄福不得不奏请,以白银换宝钞,回收纸币。

  景泰元年(1450年),朝廷一度下旨停止印制宝钞,但5年后又重新启用。

  到了成化(1465-1487)初年,一贯宝钞只能换取二文钱,与最初的一千文差之甚远,老百姓拿到手后往往置之不用。

  海南先贤、曾经官至宰辅的丘濬(1421—1495)对宝钞的使用有过一番论述,他认为以造价仅三五文钱的一贯宝钞,去换取价值一千文钱的物品,很不公平,强制推行自然不得民心,只会重蹈元朝灭亡的覆辙,但这并不是他的重点。

  丘濬分析和建议道:“本朝制铜钱、宝钞相兼行使,日久弊生。钱之弊在于伪,钞之弊在于多,将以通行钞法,请稽古三币之法,以银为上币,钞为中币,钱为下币,以中、下二币为公私通用之具,而一准上币以权之。”(详见《大学衍义补》)可是,皇帝没有采纳他的观点。丘濬逝世后,弘治皇帝钦赐了一笔抚恤金——“宝钞一万贯”,但是此时宝钞的价值自然不能与洪武初年的同日而语。

  整个明代,宝钞走走停停,身价时高时低,总的趋势是高开低走。崇祯十六年(1643年),安徽桐城生员蒋臣谏言每年可发行三千万贯宝钞,每贯值一两白银,一年就可增加三千万两的收入;户部侍郎王鳌永认为每年应该加印二千余万贯“以蠲穷民”。于是,崇祯特设“内宝钞局”,昼夜赶制,但真到募集商人售卖宝钞时,别说一贯值一两白银,连“九钱七分”都无人肯买,京城商户纷纷关门走人。

  “大明通行宝钞”在明代越来越不值钱,但作为今世的藏品,在黄地福手上已经成为一件宝贝,还附带了丰富的收藏价值和文化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