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一次偶然的机缘,我踏上了这座陌生而神秘的海岛,并有幸亲历了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三十载的潮起潮落,见证了她的坎坷与辉煌,感受了她的开放与包容。感恩这片沃土给予我的滋养和历练,衷心祝福海南实现更大的光荣与梦想。”——王一林

  作为海南建省之初第一批“闯海人”,王一林先后在中国人民银行海南省分行、海口城市合作银行筹备办公室、海南发展银行和中国银行任职,亲历了海南金融的繁荣和发展,也见证了发展中的“失败”和教训。海南金融经历了跌宕起伏的30年,王一林希望海南的金融在未来自贸区(港)的建设中更好发挥作用。他表示,经营性金融机构要不断的增强创新能力、服务能力和风险的管理能力,金融管理部门要寓监管与“引领”和服务之中,推动海南金融的创新发展、科学发展……我们今天就采访到了这位海南金融界的传奇人物。

  感恩

  “人要活在感恩的情怀之中,用灵魂的光芒照亮别人,也照亮自己。”省金融发展促进会会长、第六届海南省政协常委、中国银行海南省分行原行长,经济学博士王一林回看自己几十年走过的路,感慨万千。

  对于王一林来说,组建海口城市合作银行的失败和海南发展银行关闭的经历刻骨铭心。1996年,国家为了化解城市信用社的金融风险,决定在35个省会城市试点组建城市合作银行,海口也在其中。王一林作为行长候选人受命负责海口城市合作银行筹备工作。海口城市合作银行组建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资产质量问题:“在清产核资过程中,发现各家信用社都严重存在资产质量低、股东贷款、违规账外经营、欠缴准备金、备付金不足、高息揽存、违规进行长期投资等问题。” 王一林说。最终,海口城市合作银行因种种原因没有完成组建使命,是所有试点城市唯一失败的。

  来不及抚平“伤口”,1997年5月,王一林再次临危受命,被任命为海南发展银行副行长。但遗憾的是,海发行一年以后也被关闭了。

  这对王一林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他在后来的回忆文章中写到“就像是迷途的羔羊一样,没有了方向,很痛苦”。他说,“海发行关闭后我去西安求学,在这之后遇到了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两个人,一位是我的恩师,中国货币银行学的泰斗江其务教授;一个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的时任中国银行董事长王雪冰先生,让我的人生开启了新的航程。”

  “‘谆谆如父语,殷殷似友亲’,老师如春风瑞雨般的教诲言犹在耳,如冬夜炭火般温暖的目光时时浮现在我眼前。”王一林回忆道,“江老师不仅悉心指导我的学业,还给了我父亲一般的关爱,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2000年,王一林顺利完成了《中国专轨时期商业银行风险研究》博士论文答辩并获得了西安交通大学经济学博士学位。更让他感到无比幸运的是——“百年金融老店”——中国银行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使他重新回到他热爱的金融战线,出任了中国银行海南省分行副行长。

  2008年起,王一林开始全面主持海南中行工作,他坚持“待人要宽、管理要严、思路要新”的管理理念和“发展为先、发展为重、发展为大”的发展理念,带领海南中行人砥砺奋进,不断创造着历史的佳绩,连续七年受到省政府的表彰,收获了一个又一个荣誉。期间他高度重视企业文化建设,金融界和新闻媒体还专门召开“中行企业文化现象”研讨会,海南中行“职工之家”先后荣获了“中国银行模范职工之家”、“全国金融系统模范职工之家”和“全国模范职工之家”。成为中国银行系统、全国金融系统、中华全国总工会企业文化建设的一面旗帜。

  2013年,海南中国银行即将迎来自己的百年华诞。这一年,海南中行社会影响力和业务发展都迎来了历史上最好的时期。业务发展实现了存款、贷款和中间业务收入新增额、新增占比和市场份额提升幅度等18项指标均排名主流同业第一,网点竞争力6项指标均排名主流同业第一。同年,中国银行总行委托美国尼尔森咨询公司实施的全系统品牌影响力评估项目报告显示:海南中行品牌综合指数,全中行系统排名第一,本地主流同业排名第一;海南中行品牌竞争力指数,全中行系统排名第一,本地主流同业第一。

  2014年1月,在北京举行的中国银行系统工作会议上,王一林作为境内机构唯一全面介绍经验的代表,作了发言,这被海南中行员工誉为“百年荣耀”……

  同年11月23日,王一林亲自主持了中国银行海南省分行100周年座谈会,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遗憾

  “虽然我的人生中有过很多挫折和失败,但是都会有贵人相助,所以我特别的珍惜今天的一切”。在被问到这些年有什么遗憾的时候,王一林谈及他的父母,“我是88年离开家乡,离开我的父母来到海南的,在他们弥留之际,我都没能守候在他们身边,这种遗憾是永远弥补不了的。”王一林哽咽,“有句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觉得很多人应该去思考的问题,我相信很多事业上有所成就的人也会有这种遗憾。当时不能体会到这些,我父亲生病以后我去看过他,但只停留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当时觉得工作很重要,但是现在才知道,养育之恩更重要。”

  “现在要我重新选择,我会请长假回家陪伴父母。因为一个人的事业、学业、友情甚至是爱情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但是父母之恩是没机会让你重来的。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王一林说道,“其它的,无论挫折也好、失败也好,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你只要把它当做一场场历练都无所谓。”

  改革

  如果说40年改革开放带给我本人和家庭的影响,我想与中国千千万万个家庭是一样的。改革开放给我们的文化生活、物质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王一林表示,“有这样的成果是改革开放带来的。没有改革开放,中国没有今天,我们的民族也没有今天。改革开放使中国迈向强大,让中国人、包括全球华人能够挺起腰杆。”

  王一林1973年上山下乡,当过集体户长、生产大队副大队长。他说,“三年的知青生活培养了自己吃苦耐劳的品质,对自己后来的工作帮助很大”。高考制度恢复后,他有幸成为一名大学生,1984年毕业后分配到吉林省物价委员会工作,参与了价格体制改革。他说“我们这一代人,经历了文化大命革、上山下乡和改革开放,既不保守,又不激进,是国家的宝贵财富”。谈到未来,他说“我经历过改革开放之前短缺经济的痛苦,那时物质贫乏,文化生活及其单调。中国的未来还是立足于改革开放,只有改革开放中国才能更加强大,中国梦才能实现。这是我这40年来很深刻的一个体会。”谈及改革开放的得与失,王一林强调,这40年中国经济得到了飞速发展,但是我们的国民素质与经济的发展没有匹配上。未来我们要关注的一个重要的课题就是国民教育、国民素质问题。再深入一点说,是国民道德水准的提升,这关系到整个民族和国家的可持续发展。

  1988年他从白山黑水之下吉林长春调任海南外汇管理办公室副主任,经历了中国的外汇管理体制改革。他主持制定了中国最早的外汇现汇管理办法,其中包括:《现汇留成下外汇额度管理使用暂行规定》、《海南省对公单位现汇账户管理办法》、《海南省外商投资企业外汇账户管理办法》等。

  当然最让他感慨的是回忆海南建省初期的那几年。海南金融业发展迅速,经济总量很小的一个省份,很快批准设立了各类非银行金融机构21家,还有外资银行、外资保险公司和十几家城市信用社,海口金融机构人均数很快达到了香港的水平,可以用“银行多过米铺”来形容。当时的金融创新也非常的活跃,中国第一支带有资产证券化性质的房地产券、中国第一支基金、中国第一家民营股份制的城市信用社都是在海南出现的。

  过去,海南在历史上一直是作为南海前哨的定位,现在海府路上还有一处标语的痕迹,“建设南海前哨,保卫国家安全”。当时,海南省各项存款不到100亿,贷款也就100多亿。2017年各项存款都过万亿了,贷款达到8000多亿了。当然,海南建省初期的超常规发展,也给经济带来了严重的后果。90年代初的房地产泡沫破灭后,经济迅速跌入低谷,银行的不良资产大量出现,在长达十年多的时间里,海南的经济和金融都在低谷徘徊。这些给我们一个启示,“金融发展脱离了实体经济的繁荣,是不可持续的。”王一林说道。

  但他也表示,“当时,海南作为全国最大的经济特区,作为改革开放的一个试验田,金融先行先试,有很多的教训,也积累了一些经验,这些对我们后来金融的发展、稳定和危机的防范和化解来说也是一笔财富。”

  期望

  “最近我准备出版一本书《海南金融30年》,就是总结海南金融这几十年得与失的。是一本金融史书,和之前出版的《海南金融25年》、《海南金融20年》一样,收集历史资料,让金融同仁和广大的读者记住这段历史,这对海南未来的发展是大有益处的。如今,海南站在自贸区(港)建设的新的历史起点上,海南金融将发挥更重要的作用,它将支撑海南经济社会发展,为海南的腾飞插上翅膀。”王一林深有感触的说,“海南金融是我们在自贸区(港)建设过程中需要积极探索的重要领域。”

  媒体对王一林有很多称呼,金融老兵、常青树或金融拓荒者等。他在海南辛勤耕耘了30年,用他的话说,“我感恩这块热土对我的培养,也感恩社会各界对我的认可”。海南日报在海南建省30周年“我与海南30年30人”大型策划中,他的专访排在第一位。对此,他非常的高兴,他说,这是海南省对自己30年“闯海”生涯的认可。这么多年,很多媒体报道采访过他,这么多年来他也获得过很多的荣誉,他唯独将这份报纸用镜框裱装了起来,在采访过程中,他兴奋的告诉记者,流露出孩子般率真的表情。

  今年3月,王一林卸任海南省政协常委职务后,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但他仍然通过自己的方式为海南金融做贡献。他说,海南对自己不薄,在历史上是唯一一位被任命为省政协常委的商业银行行长。他现在担任“海南省金融发展促进会会长”职务,为海南的发展发挥余热。王一林介绍,促进会是由中国战略与管理研讨会、中国经济前言决策顾问中心、全球竞争力信息科学研究院、经济日报和中国(三亚)公共外交研究院共同设立发起的,其宗旨是作为政府的智囊,在省金融局的指导下积极开展工作。一年来,促进会已经举办了9期不同内容的博士沙龙研讨会,提出了海南金融发展的十条建议,被称为“金十条”,得到政府和金融监管部门的重视,省长和两位副省长都做了重要批示。促进会还积极加强与金融机构的战略合作、协助引进战略投资者,先后与中国农业发展银行海南省分行、亚联盟(海南)金融资产交易中心、亚太金融小镇、中金鹰和平发展基金会、国民信托、美国路博迈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中国工艺艺术品交易所、中企云链金融服务公司等正式签订了战略合作协议。今后,促进会还会在金融人才培训和引进岛外金融机构方面发挥作用。“我还会继续发挥余热,为海南的金融做些事情,为海南的经济社会发展做一些事情。”王一林爽朗笑道。

  在谈到对改革开放40年以后的期许,王一林表示,我们国家的改革开放到了一个新的节点,由于这40年的高速发展,我们的经济结构存在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未来我想我们应该在调整产业结构、经济结构、发展质量和扩大开放方面下一些功夫,使我国的国民经济能够更加健康持续发展。

  在谈及海南建省30周年以后的期许,王一林说道,“对于海南的未来,我想全中国乃至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海南正在推进自贸区(港)的建设,海南的前景是十分光明的。海南自贸区(港)的建设不仅仅是自身发展的里程碑,也昭示着中国进一步改革开放的决心,海南一定要抓住这次机遇。海南下一步的发展,一是取决于中央政策的落地,主要是税收政策和金融开放;二是海南省要根据自身的资源禀赋,科学的谋划发展战略,制定适合海南发展的产业结构。这是我,一个在海南工作了30年的金融人、闯海人的希望与期许。”

  记者手记:初次见到王一林先生,惊讶于他的学者风度,得体严谨的西装下更多的是豁达,没有金融人那种过于“锋利”的感觉。这或许与他的经历有关。在采访过程中,他提到的更多是感恩,更多的是他人给与自己的指引和帮助,甚至感恩他的那些失败的经历,于自身的努力和成就却少有提及。这份谦逊的的气质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也许是他希望看到大部分中国人能拥有的特质,便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