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壮壮”,是一只来自广阔大海的绿海龟,那里潮起潮落,浪花满袖。但由于各种原因,我们也会受伤、生病。
幸运的是,在我奄奄一息时,人类发现并解救了我。为了让我们得到更全面的救治,他们买了机票,将我们从全国各地送到海南省海龟救护保育中心“住院”治疗。
现在,我已经恢复健康,等着合适的时机重新回到蔚蓝色的家园。在回家之前,我想分享这段特殊的经历,纪念那些善良的人们如何帮助我们踏上归海之路。
第一次坐飞机,享受“头等舱”待遇
我们这些受伤、生病海龟“住院”的地方,是海南省海龟救护保育中心的救护保育基地,就在乐东黎族自治县黄流镇的黄东村里。
这里有60个救治池,每个都有25平方米大。池子顶上搭着彩色大棚布,池边还有水龙头。我们最喜欢的休闲活动之一,就是趴到水龙头下冲澡。海南炎热的夏天里,哗啦啦的凉水有节奏地敲击,我一边冲,一边挪,让水流从头顶按摩到背甲,别提多舒服啦!
在救护保育基地第二排顺数第五个救治池里,有一只调皮活泼、泳技一流的大块头绿海龟,没错,就是我啦!因为我比同龄海龟体型更大:有51.75公斤重、195.9厘米长,背甲就有60厘米那么宽,所以大家才叫我“壮壮”。
我的邻居是两只玳瑁。玳瑁可是海龟界的“明星”,不光长得优雅漂亮,而且还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列为“极危”物种。
其中一只玳瑁“丫丫”,来救护保育基地前,曾被圈养在狭窄的鱼缸里,背甲上长了不少青苔,美丽的容颜失去光彩,整只龟都抑郁了。
好在“海龟医生”对它进行了几个月的精心疗养,如今“丫丫”浑身上下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在救治池里游弋自如,我心中的“女神”可非它莫属。
我们也经常隔空交流彼此的遭遇。也许你会好奇,我们是如何被千里迢迢运到海南的?说到这,“丫丫”最有发言权。它总跟我说,没想到自己作为一只海龟居然能在天上飞,而且还晕机了。
没错,我们也会晕船、晕机。一难受,我们就格外焦躁,乱扑乱动,相互撕咬,还会腹泻。了解海龟体质的工作人员,在上飞机前就给我们“辟谷”,保持空腹状态乘机。乘机前,他们还用软布小心固定我们的身体,然后将我们安置在量身定制的“单人间”运输箱里。为了保持箱子内的温度和湿度,防止我们体表水分蒸发,工作人员还细心地放了一小瓶冰冻矿泉水,并给我们盖上一条保湿用的大浴巾。就这样,在各方的通力合作和悉心照顾下,我虽然第一次坐飞机,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飞机落地三亚时已是凌晨。夜色中,人类朋友顶着“熊猫眼”,顺利完成了爱心接力——我们下机后立刻被移入特制水车,然后乘车前往海南省海龟救护保育中心的救护保育基地。接应我们的是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水产与生命学院副教授、保育中心执行主任杜宇和他的学生们。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他们对我们很上心。那天夜里,为了观察我们是否适应新环境,杜宇教授和学生们在救治池边和摄像头前,轮流守护我们到天亮。
而我们呢?旅途劳累,早就在池子里呼呼大睡啦。
喜遇“海龟爸爸”,让我们得到悉心照料
我们海龟喜欢晒背,又是游泳高手,但这些行为,在长期远离海洋环境后会逐渐丧失,如果贸然把我们放生大海,可能难以适应野外生存环境。
所以,人类要救助受伤海龟,其实是一件很专业也很费功夫的事情,需要在救治、护理、野化生存训练、运输、放生等各个环节都有科学的考量。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的师生们不仅是“海龟医生”,还要充当临时的“海龟爸爸”。别看他们有些人年纪轻轻,照顾我们却十分专业。
比如刚“住院”的时候,尽管知道我们都饿了好几天,但“海龟医生”没有马上投喂食物,而是让我们在海水没过背的救治池里自己待着。
这可太了解我们的需求了,因为刚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飞行”,又来到一个新环境,温度、光线等环境因素的变化,都让我们感到紧张和不安,要么拍打四肢,在水里像无头苍蝇一样晃悠,要么一大伙“抱团”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寝食难安。
这种情况下,与其逗我们、喂我们、做身体检查,还不如先让我们自己调整状态,熟悉熟悉环境。而此时,“海龟医生”只会在池边观察我们,一守就是好几个小时。不打扰,就是他们最大的温柔。
在救治池里待了一阵子,大家慢慢放松了下来。
看我们状态不错,“海龟医生”就上场了。眼前这位一身白大褂、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小伙子,是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水产与生命学院的学生邓丕焕,他常来帮我消毒伤口、喂我荤素搭配的美味食物。我跟他混熟了,每当他蹲在池边,手敲池壁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就知道,朝他游过去多半有好吃的。
可是有时候,游过去的结果不一定是饱餐一顿,还有可能是消毒上药,或者抽血检查。上药也疼,抽血更疼,这可太让龟龟害怕了!平日里你好我好,但到了消毒抹药、抽血的时候,“海龟医生”就一点都不可爱了。我拍打四肢、不停地动,就想躲开他们。
但我其实明白“海龟医生”的良苦用心。他们抽血不仅是为了观察我们身体各项指标的变化,及时调整治疗方案,还会从我们的血液中提取DNA,分析DNA的序列,从分子层面判断我们生活的海域,为日后将我们放归哪片海域提供科学指导。
包括血检、便检在内的体检,我们每两个月要做一次。情况严重的海龟,就得到人类的医院做进一步检查——就像人类一样,趴在CT机的检测床上,腹部、背部朝上各扫描一次。
体检结束后,“海龟医生”会根据品种、体型和疾病种类,把我们分到不同的救治池中。有趣的是,分配“病房”还有一个参考依据,就是海龟的脾气。那些喜欢咬别的海龟的、贪玩好动的,会被单独拎出来住,过段时间后再尝试让它们加入集体生活。
经历重重“考试”,回家的日子不远了
算一算,我住进救护保育基地有些日子了,身体也恢复了健康,但要想重新回到大海的怀抱,我们还得参加野化生存训练,通过考核才能正式“出院”。
所谓的野化生存训练,说难也不难,就是自主捕获活体食物、下潜等这些我们原本就会的技能。在人类的世界里待久了,我们容易失去野性,以这样的状态直接回到大海,存活率堪忧啊。所以,作为海龟救护繁育、增殖放流的重要一环,野化生存训练是我们的必修课。
杜宇教授和学生们会通过调节池子水位的高低,让我们上浮、下潜。他们则在一旁观察我们的泳姿表现:如果海龟只用一只前肢划水,可能另一只前肢还有伤;如果在游泳时频繁伸头呼吸,可能患有呼吸道疾病。只有四肢舒展,在水中能保持规律的游动和上浮下潜的海龟,下潜这门考试才算及格。
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我最期待的就是用餐时刻。看看我们的食谱:海藻、小鱼、小虾,营养又美味。但在野化生存训练中,杜宇教授会直接把活鱼、活蹦乱跳的虾直接扔进池里,让我们各凭本事搞定自己的晚餐。
直到我们可以自主捕食、能至少下潜2.5米后,野化生存训练的考核才算通过。在“出院”之前,我们还会被安装一个“电子身份证”芯片和一个钢印,方便人类对我们的跟踪研究和持续保护。
我是可以“出院”了,但救护保育基地还有一些海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无法在野外生存,救护保育基地就成了它们的“养老院”。相信在人类的精心照顾下,它们也能颐养天年吧。
说起来,在救护保育基地“疗养”的日子是真的很安逸。一些同池子的雌海龟和雄海龟,日久生情,容易坠入爱河。为了给将来的海龟宝宝一个更好的孵化环境,我听说海南热带海洋学院正准备在基地外建设一个人工海龟繁育场。
这无疑是一个“振奋龟心”的喜讯。因为我们的性别,取决于海龟卵孵化时的环境温度。如果沙坑温度过高,破壳而出的就会是雌海龟。如今全球变暖导致气温升高,顺其自然的话,我们海龟家族未来说不定就成了“女儿国”了。而人工海龟繁育场则可以调节沙坑温度,以此干预海龟的性别,这也是人类保护海龟家族的一个有效措施。
在等待回家的日子里,杜宇教授和学生们时不时带我们出去放放风,提前适应外界环境。他们把我们一只只搬出救治池,再引导我们爬到沙滩上晒太阳,结果把自己搞得大汗淋漓。
阳光下,我慵懒地趴着晒背,舒服得昏昏欲睡,有时昂起头看一看沙滩的尽头,那是我此生的归处。我想起深海里的朋友们,和那些随心所欲遨游的时光。回家的日子,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