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特约撰稿 黄家华

  说到临川,人们大多会想到江西抚州那个王安石、汤显祖等英才辈出的“临川才乡”。很少人知道,其实,“临川”也是官方对琼南这方热土最早的命名。然而,现如今人们只知道其后600多年源于民间的土名“三亚”,而忘了古老的“临川”。

  如今,临川河被记为临春河,这一讹误早在民国时期就出现。陈铭枢纂于1930年的《海南岛志》,有个记载崖县盐田经营情况的图表,就把临川写成了临春。

  根据光绪《崖州志》附图标注的临川县(治所)、临川港和临川河。黄家华 制作

  临川县

  公元610年,即隋炀帝大业六年,琼西南地区的行政建置终于有了突破:首次设置临振郡,下辖延德、宁远二县。不久隋亡唐兴,623年,唐高祖武德五年,改临振郡为振州,州治沿袭郡治,在宁远县即吾乡崖城。升格的振州于是增设一个临川县。

  《崖州志》记载,临川县治在州城“东南一百一十里盐场西南山中”。准确地说,临川县城是坐落在一个小山坳中,南依大曾岭,北接豪霸岭,东依打狗岭而西临河川。显然正是因为这样的方位距离地理形态特征,所以该县被命名为临川县。也是同样的缘故,它所面临的这条河川,自然而然就得名临川河(水)。

  临川县历经有唐一代274年,唐亡之后,五代梁唐晋汉周,五十年风云变幻,临川县依然存在。直到十国之南汉(917-971年),才被废而并入宁远县。临川县在历史的风雨中延续300多年。然而这期间发生了多少故事,我们却不得而知。

  宋朝开国之初,太祖开宝五年(972年),改振州为崖州。而时过100年后,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始设置临川镇。作为驻兵戍守边境之军镇,将领既管理军务,又兼理民政。然而重兵镇守之下,1267年三巴大王(《崖州志》:“咸淳三年,土贼陈明甫陈公发等据临川镇,称三巴大王。”)何以能够作乱称雄于临川呢?想必该“镇”早已名存实亡,或许蜕变成了宋人笔记所说的,“民聚不成县,而有税课者,则为镇”也。

  临川县、镇遗址,皆在今之临春村背后,往东退去靠近打狗岭。刊行于1521年的正德《琼台志》称,其“石街尚存”。

  俯瞰三亚市区,但见临春河(临川河)让鹿城充满灵动。 海南日报记者 武威 摄

  临川港

  临川为县为镇四五百年,乏善可陈。且说临川港。

  临川港形成于何时?没有看到明确的记载。但南宋末年,官军征剿三巴大王时,曾“至临川港”。时任吉阳军知军邢梦璜在其纪功的摩崖碑记上的这一记述,说明至少在南宋时就有了临川港。现存历史文献中,最早正面记载临川港的,可能是《琼台志》:“临川港,一名临川水,在州东一百三十里,源出黎山,分为两支前后夹流临川地。唐以县名。”显而易见,这一记述却有纰缪。

  其一,以偏概全。临川港是河港,即港门村老人所谓的“后头港”,位于临川河口,大致在今之潮见桥南北一带。港在河上,但港毕竟只是河的一小部分。

  其二,“泾渭”混淆。“夹流临川地”的分别是两条河,“龙坡”东边是临川河,而西边则是三亚河。两河不该混为一谈,虽然它们在入海口交会合流。光绪《崖州志》的记载:“临川水,源出城东北一百四十里罗葵大岭。西南流,经半岭、抱鼻、崩塘等黎村,南至荔枝沟与小水会。其小水,源出罗蓬岭西流,经江花、南丁黎村来会。又南经豪霸岭麓,绕九曲,出港门村,后至三亚港,与三亚水会,入于海,约行五十里。”其实这里所述,也有疵误,实际情况是:出港门村,与三亚水会,后至三亚港,入于海。

  唐胄乃琼府大儒、文史方家,但因为未能实地勘察山川形势而轻信传闻,以致所记失实。后来者却盲从先贤以讹传讹,如道光《琼州府志》亦云“临川港,旧名临川水”,乃至称“三亚港,又名临川港”。

  临川港是河口港,三亚港是海湾港,相距三五里,各自位于不同的地理单元,就算邻近的三亚河口“内港”,也是隔着“龙坡”,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岂能混为一谈?何以造成如此误会?可能是因为临川港不见载于《崖州志》的缘故。那么《崖州志》为何不记载临川港?可能是废弃年久,湮没无闻了。

  清人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说,临川“有故盐场,亦宋置”。临川港是伴随着当地盐业生产形成的。临川盐场经宋元而历明清,且于洪武二十五年(1392 年)开设盐课司,虽然也忝列海南六大盐场,但直到清初,据说年盐产量只有两万斤左右,盐场生产规模如此,作为辅助配套的临川港,其格局可想而知,也许只是停泊一些渔船和运盐船只的天然河湾小码头。临川港之废弃,三亚港之兴盛,大概始于清中叶,且兴废之事,应是共时性长时期而渐进的。三亚港之所以能取代临川港,自是得益于地利及天时。地利乃海港水深湾阔,内港宜避风浪;天时则主要是清末民初近海航运迅猛发展,与外埠商贸往来日趋繁荣,尤其是本埠盐业得外来投资而顿时昌盛。“查全琼产盐,以崖属三亚港为最富,盐田资本以三亚港为最多。”因载盐利厚,琼岛内外船运公司都竞相前来运盐。

  临川里

  《琼台志》载,临川里乃明代崖州所辖十四个里之一,而所在区域不详。但据其“前后夹流”的“龙坡”为“临川地”的记载,可以推断那里就是临川里所在。明朝实行里甲制度,以一百户为一里,一里分为十甲,是为里甲。由此可知正德年间,临川里也许就只有一百来户人家。《琼台志》还特别注明,临川里居民户籍均属 “灶籍”,也就是说,他们都是以制盐为业的人户,即盐工。清朝沿袭明朝,临川里一仍旧制,只是已无“灶籍”之说。

  光绪《崖州志》明确记载临川里有三个村:港门、榕根、月川。

  港门,顾名思义就是港口的门户。港口所在之处,多有“港门”之名。全国各地,港门之名比比皆是。据说村民有家谱记载,港门立村于明代成化年间,始祖移民自闽南莆田来。1937年,港门村中开通一条道路,横贯东西,把村子一分为二。道路以北为上村,道路以南为下村。日军侵占三亚后,为便利其军事行动,须使三亚榆林连通,所以修了两座木桥,分别对接东西路口。临川河上的叫潮见桥,三亚河上的叫汐见桥。从前港门村里到处是高大的酸豆树,其中不少是年岁数百的沧桑古木。

  港门村北上四五里,就是榕根村。从村名“榕根”可以推断,早年该村村民多是迈人。因为只有迈话把榕树叫做“榕根”。榕根村又名“树园”,这又说明该村村民还有“客人”,因为叫“树园” 的,就是讲“客话”即海南闽语的“客人”。两个村名都说明,当年榕根村里有很多榕树。上世纪90年代初,朋友在家乡榕根置地造屋,笔者前去参观时,村子里已没见到几棵榕树。从朋友的楼上往东望去,只见一片开阔的盐田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