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自贸港建设如火如荼，这个年轻的自贸港将迎来怎样的发展与突破？作为中国特色的自由贸易港，海南将如何借鉴国内乃至世界的先进经验？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在海南又有什么新的姿态？本期的《自贸港进行时》我们邀请到华中科技大学教授、光谷自贸研究院院长 陈波，一起来聊聊他所期待的海南自贸港。
谈到海南自贸港建设，很容易与国内自贸区关联在一起，对此，陈波表示，“无论是自贸港还是自贸区，自由贸易是其中的关键，这是国家赋予的改革动力，它们方向上都是一样的。一是政府职能的转变，制造良好的营商环境、制度高地；二是以负面清单为代表的开放实践；三是现代服务业的长足发展；四是金融的全面开放；五是形成一套放之全球皆准、世界环境下大家都认可的商业及经济法律法规，以此来赢得全球投资者的支持和信心。”
“当然，自贸区和自贸港也有所不同。”陈波说道，“海南太特殊了，他与国内的自贸区，国外的自贸港都不一样。首先是海南是全岛建设的自贸港，与国内不超过一百二十平方公里的自贸区完全不是一个当量级的。海南是一个完整体，不是某一个港口在做自贸港，所以在行业门类等方面比起国内大部分自贸区，比如上海要更加的丰富。另外一个是开放的概念，自贸港是世界最顶级的开放概念，这是国家给予的最高的开放权限，所以对于海南的发展，从上到下的绿灯打的是亮亮的，这即便是上海也不能比拟的，其他省市用网上的一句话就是‘羡慕嫉妒’。在开放方面，自贸港是走在自贸区前面的。”
“再有就是服务业的发展，货物贸易方面中国已经走在前列，服务贸易的发展则缺乏竞争力，服务贸易在全球贸易的比重在2000年以后迅速攀升，可以预计在2030年后我们所谈到的贸易有一半以上是指服务贸易。我们现在的感念还处于货物贸易占主体的概念当中，以后我们谈的可能更多的是‘无形’的服务贸易，例如大数据的来回传输。”
“疫情打击下，我们风景独好的正是我们的电商，跨境电商显示出它强大的生命力，这也是服务贸易的一种，通过线上带动线下，网络传输增加附加值，有形商品成为从属。现代服务业这一方面，我们国家能够进行大规模改革尝试的地方，只有我们海南。”陈波强调，“海南是一个省加入的自贸区（港），所以它的门类是最齐全的。教育、医疗、文体等等任何产业想要发展，足够的空间都是必要的，海南则具备着这样的潜力，能够承载中国现代服务业的发展和开放尝试，所以，上海这些自贸区跟海南的区别是非常大的，海南具有其独特性。”
海南不应该脱离产业基础去谈金融
“开放的视野是很大的，但落实到行业，我们需要更多的耐心，比如金融改革。”陈波说道，“海南的金融改革肯定要做，而且要做实。海南整体的GDP并不高，在整体经济基础不强劲的情况下，这会是一个制约金融发展的瓶颈。所以金融改革在海南是很重要的一项，但未来海南会不会成为金融岛，我认为不需要抱那么大期望。我们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很光鲜，而是为了让我们的产业经济看起来很光鲜。所以金融是对产业经济发展起辅助作用、服务作用的，不能脱离我们经济基础、产业基础去谈金融。”
海南要发展服务贸易 需要全方位的思维转变
“服务贸易和货物贸易是不同的，一个有形、一个无形。所以海南要发展服务贸易首先需要的是全方位的思维转变，包括我们老百姓、包括学者商人、包括我们的官员等等所有人的思维方式都需要去改变。我们需要用新的思维方式去运用它们，用新的标准来量化它们，哪些是可以开放的，开放到什么程度，我们都需要建立新的准则。不然的话，好事也能变坏事。”在谈到海南如何发展服务贸易时，陈波回答，“除此之外，相当重要的一点是要实现人员流动的自由化，这里的自由化不单单是一个免税，或者是一个免签证，还要包括与国际接轨的职业化认证，常态化居留许可等等，建立以人为本的服务体系。”
“再有就是税收，如何制定一个良好的税收制度，这需要根据服务贸易的特点来进行相应的探索。让我们既能促进全球资源、数据、资本有效快速自由的在海南流动，又能够从中获取相应的附加值，为我们海南的老百姓，为全国的老百姓取得利益，这需要细致的权衡，同时也可以观察全球的先进做法，比如说香港、新加坡、迪拜。”
海南不是下一个“谁” 这违背错位竞争的发展原则
“我不认为海南能够成为下一个新加坡，更不认为海南会是下一个香港。”在谈到海南可能成为下一个“谁”的时候，陈波否定，“这落入了一个惯性思维，因为我们所熟知的自贸港有香港、新加坡、迪拜这些地方，所以在说沿海自贸区（港）发展目标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关联起来。如果真的都能成功的话，中国未来十多年内会出现N个新加坡N个香港，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一个国家和地区，能称之为金融中心的城市少之又少。像美国作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也仅有两个金融中心，一个是纽约，一个是芝加哥，而且都有其历史原因。在中国，上海算一个，往后算还有一个深圳，海南很难在这样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而且这不符合错位竞争的发展原则，所以我们不应该花大力气在变成‘谁’身上，海南也不太可能成为下一个香港。”
“说到新加坡。新加坡是一个岛屿，有人说地理环境和海南相似可以对标，其实不然。现今没有任何一个岛屿能够成为全球一流的贸易中心，一是因为其岛内经济体量有限，二是会涉及二次运输。新加坡之所以能以贸易立国是因为历史上它是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一个中转，全球贸易发展到今天远洋航运已经不需要这样的中转了，所以新加坡也在积极的转型。目前新加坡一年的贸易量还抵不上上海洋山港一个港口贸易量的80%，对于新加坡来说，货物贸易本身已不太可能成为支撑它继续发展的主动力了。新加坡现在专注发展服务贸易中服务的附加值，发展它的总部功能、调配功能，而不是转运功能。”
“至于迪拜，以石油为基础创造出的‘大市场’不是海南合适对标的对象。所以当我们谈到香港、新加坡、迪拜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望文生义了。海南自贸港是一个特殊的区域，我们需要深入认识它，需要基于自身经济地理特点来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自由贸易港，而不是简单的去对标谁，自贸港不是一一对应的关系，差别太大了。”陈波说到。
海南是现代服务业发展的天堂
有学者认为海南是旅游中心、购物天堂也是制造业的天堂。在这个问题上，陈波回应“海南应该成为现代服务业发展的天堂”。
“有人觉得‘对原产于海南或含进口料件加工增值超过30%的货物进入内地免征进口关税’会极大的刺激海南制造业的发展。我的理解是，产品是一道一道程序不断往里增加附加值的，到海南再增加百分之三十，我认为这个增量不会很低，只合适一些‘高精尖’的产品。举个例子来说苹果手机在中国组装，虽然说大量的加工在我们这，但是我们占苹果手机的附加值仅有百分之五，大量提升附加值的环节在美国、在日本。这完全达不到30%的要求，所以这个规定是帮助促进海南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而不是正常理解意义上的制造业。”
“海南拥有优质的自然环境，我们应该在高新企业的发展比如说生物医药、深海养殖、航运研发、数据通信方面下足力气，高新技术产业最终的核心资产是人，也就是我们说的科学家，科学家需要在良好的环境中才能爆发想象力，不断创新。所以我们能看到硅谷这样的地方，风景都是非常优美，生活都是非常舒适的，这恰恰是属于海南的‘绝对优势’，也恰恰符合国家对于海南发展的期望，所以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和高新技术产业是将来海南的‘支柱’，我个人认为海南会成为现代服务业发展的天堂。”
免税店之间也需要“PK” 商品才会更“便宜”
陈波在一次采访中曾说到“海南免税店的经营环境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对此陈波表示，“之前的免税商品并没有价格优势”。
“在以前我们发现过免税商品还不如含税商品便宜，这涉及到‘垄断’以及‘差价’等问题，我认为是不合适的。”陈波说道，“我认为需要引入多个主体进行PK，商品价格才会更让人‘心动’”。
“近期我看了一些报道，海南的免税商品价格确实产生了明显的竞争力，但我觉得还有提升的空间。一是要做到充分竞争；二是需要做好上游渠道，优化国际采购；三是做好下游配送，建立类似跨境电商的模式，只要这几方面做的足够好，我觉得我们国内的消费能力，是让世界都惊叹的。用消费来支撑海南不是问题，只要价格给力。”陈波笑着说。
